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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短篇小说情为何物系列:小颖、方草、柳晴】(完结)

2023-03-13 10:20:46

【短篇小说情为何物系列:小颖、方草、柳晴】(完结) 有读者私信给我,说很喜欢拙作《瑞龙和春香》,问我有没有其他作品,让我很感动呢。这部小说写得十分粗糙,我是想写一部30万字的长篇,但没有时间和精力,这篇只能算作故事梗概。我在留园几年前发表过一些短篇小说,都是以完全不同的笔名,现在收集起来作为一个短篇小说系列重发,请读过这些小说的读者勿怪。今后有时间再写点新的。 【1.小颖】 许多年前我读大学,与霞偶然相识,一见钟情,山盟海誓,在我眼中她是世间最好的女孩。但那年冬天去她家过年,第一次见到霞的妹妹小颖,我就被她深深吸引。小颖长得和霞五官相似,但组合起来,却有完全不同的气质和神韵。她身材比霞略高,曲线更为完美、诱人,长发披肩,明眸常笑。 我和霞已近谈婚论嫁,早已遍尝巫山云雨,而她也和其大学男友如胶似漆。我只能徒然地幻想,连和霞做爱时,都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,以免叫出小颖的名字。我十分爱霞,她温顺善良简单,就是真能再作挑选,我也难割弃和霞多年的情感。但小颖让我痴迷沉醉,内心痛苦,每次面对她,我尽量装作平常,即使说说笑笑,也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举,虽有非分之想。 大学毕业后,我和霞找到工作。一年后,我们即将完婚,一前一后去她家,因为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工作。我先到她家,霞第二天到。晚上我和小颖以及我未来的岳父岳母一起吃饭,岳父母非常喜爱我,让小颖给我不停地斟酒。那是夏日,小颖穿着薄薄的连衣裙,她年轻美丽生机勃勃的身体,让我难以自禁,心里胡思乱想,唯有大口饮酒,和她父母谈笑,才能转移注意力。 晚上辗转难眠。后来夏雨急骤,狂风猛烈地摇晃着房子,平静的世界忽然动荡起来。半夜我起来上厕所,听见楼下的鼾声,她父母忙碌了一天,早就酣睡如泥。多年的田地劳作使得他们筋骨强健,睡觉时打雷也听不见。我正准备回屋睡觉,忽然发现小颖的房间门并未锁实,虚掩着,大概由于天气炎热图凉快。 我的心顿时砰砰乱跳,斗争了许久,才先关了自己的房门,然后大着胆子,悄悄进了她的房间,慢慢把门合上。合门的些微声响,让我的心脏几乎蹦了出去。雨夜漆黑一团,我一点点靠近,慢慢摸到她的床,眼睛渐渐能看到一点朦胧幽微的光。她在沉睡,呼吸平静而均匀。我缓缓坐到床边,模模糊糊地看着她,极力压抑着狂跳的心。 我看着她良久,既想离开,又不甘心,这样的机会一生可能只有一次。最后我终于屈服于情欲,轻轻上了床,和梦中的她躺在一起。我想,如果她大声喊叫,我就说晚上喝多了,走错了房间,她父母也不会把我怎样,最多尴尬而矣。为了她,那一刻我已疯狂,觉得死也愿意。 我渐渐平静下来,亲吻她的头发,抚摸她的手臂。她穿着宽大的睡裙,什么也没盖,向内侧卧。我抚摸她的背,隔着薄薄的棉布,感受温润与平滑。再向下,就是她的细腰和丰满的臀。我掀起裙子,偶尔的闪电让我看见那么白嫩的两团,小小的绣花只能遮住最害羞的部位。我轻轻地抚摸,平原尽处是萋萋芳草,而河岸连接着世界的边缘,桃源深处,仙境渐开。 我把身体侧过来,紧贴在她身后,把她揽入怀中,轻抚她胸前的温柔挺拔。然后拿出男人的雄性和野蛮,仔细体味她的温暖柔软,越来越热、越来越湿。我无限地希望接近,从河水上沿慢慢滑入,那一点滑腻润泽和四周柔细春草,让我的生命勃动不已,在鲜花与云朵的溪流,向天空急速地飞升。 她忽然一把推开我,翻身坐起来。我感到她的愤怒,吓得魂飞魄散,一时不知如何才好,连尴尬之物,也不敢收拾回去。许久我才战战兢兢对她连声道歉,心里只求她别嚷嚷,给她父母知道。她没有骂我打我,也没喊叫,只是默默地抽泣,满脸都是泪水。 我慌了,觉得自己禽兽不如,这时她若砍我一刀,我也愿意承受。她抽泣了好久,抬起头,问我这样做对得起她姐姐吗?她说对我一直很信任,想不到我竟是个伪君子、色狼和恶棍。我呆在那里,听她数落,一言不发。最后她说,你还在这里干嘛,还不快滚,要我去叫爸妈来揍扁你吗?我赶紧下床,狼狈不堪,转身就走。到了门口,听见她由抽泣变为小声的哭。 我无比悔恨和懊恼,回到她的床边,跪下坦诚说道,实在对不起,你怎么惩罚我都行,别哭了。你要觉得委屈,就叫爸妈过来揍我一顿,我不配娶你姐姐。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哭得很伤心。我很想搂住她、安慰她,却再不敢动,只是跪在那里思过。最后她平静下来,说,你这个混蛋,快点走吧,我不会原谅你,但也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姐姐和别人,除非你对姐姐不好。 我恍恍惚惚,回到自己房间,一宿未眠。第二天早早起床,到外面胡乱转悠,心里难受恐惧,不敢回去,不知该怎么面对颖。最后蹩进小院,见小颖在那儿洗衣服,包括我昨晚换下的。我忐忑不安地瞟了她一眼,她平静地对我说道,早饭在桌上,快去吃吧。她的爸妈已出门忙活去了,下午还要去通知亲戚朋友来参加我和霞的婚礼。我胡乱吃完早饭,拿着碗筷去洗,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,捡碎片时把手掌划破了,鲜血淋漓,我却不感到疼痛。她听见响声,放下衣服,过来见我满手是血,就一声不吭地给我清洗、消毒、包扎好。我默默无语,不敢看她的脸,刚想说声谢谢,脸上就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,我看见她美丽的眼中饱含泪水,转身离去。 下午霞回来了,小颖和她姐姐说说笑笑很亲热,我也装作心情愉悦,害怕霞看出什么。新婚之夜,我在劝酒声里喝得酩酊大醉,被她的堂兄弟抬进洞房。反正我和霞什么都做过了,洞房花烛早就无所谓,于是倒头就睡。朦朦胧胧听见霞和小颖在交谈,心想,小颖该不会把那晚的事儿和盘托出吧。说就说吧,我心里隐隐希望霞大闹一场,将我扔出去。 我们婚后不久,小颖也结了婚。我们四人每次相聚,常打牌喝酒,海阔天空,非常融洽,但我再也不敢和小颖单独相处,害怕面对她,害怕她想起那个晚上。看来小颖信守承诺,并未告知霞和岳父母,为此我非常感激,心里对她的爱又进一层。有时梦中幻想,她和霞都做了我的妻子,三人在一起,远离尘世,快乐逍遥。 几年后,我和霞漂泊海外,先留学,再工作。我们非常恩爱,虽然也常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。我心存内疚,每次和霞冲突,都尽力忍让。我常把霞当作小颖,尽力关心爱护她,霞很感动。霞和小颖常通电话,我常乘她不备,用另外房间的电话偷听小颖的声音。 我和霞在美工作后,每年都一起回去探亲,大多是在夏天,偶尔也在岁末。每次都和小颖相聚,随着时间渐去,我们四人的感情越来越深。只是由于那事的阴影,让我心中常抱愧疚,非常后悔一时的冲动。 去年夏天霞工作忙,怕请长假后被解雇,于是我单独回国探亲。我先去我的父母那里,然后拜见岳父岳母。晚上小颖的丈夫打电话过来,邀我去他家。她和岳父母在不同的城市,但不远。第二天我和他们相聚。他们有了一个四岁的孩子,非常可爱。晚上我和他下围棋,她给孩子洗澡,等孩子入睡后,就坐在我们中间观战。小颖也懂围棋,给她老公支招,同我聊天。 第二天,我去商场给霞购衣,由于小颖和霞身材接近,于是她替姐姐试衣。当她穿着一件天蓝色长裙走出试衣间,我呆住了,这件长裙和那天她穿的,几乎一样。营业员在旁说道,你老婆穿这件衣服,太漂亮了。走出商场,外面细雨朦胧,我们进一间咖啡馆稍息。馆中人烟稀少,唯有旧日歌曲,缓缓流淌,昔日时光里的爱恋和纯真,仿佛梦一样闪现,又消逝如窗外的雨滴。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,都有些不自在。我忍不住对她说,小颖,我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声谢,谢谢你没把我的丑行告诉你姐姐,我一直感到对不起你,希望你能原谅我。她沉默了好一阵子,对我说道,姐夫,我早就原谅你了。我知道你喜欢我,我也暗地里喜欢过你,但我们没有缘分。那天晚上,我心里不知有多矛盾,你可把我吓坏了。我再次连声向她道歉,她忽然有些脸红,说道,你别再道歉了,一切都成过去,别再提了。我心中一动,想起那晚她的门为何没有关,忍不住抓住她的手,仔细地端详她的脸。十多年过去了,她一点都没变,宛若初次相逢,长发披肩,明眸常笑。 小颖,我对她低声说道,你不知我有多荒唐,喜欢你们姐妹两个人。她把手抽了回去,低头想了许久,对我说,三天后我们大学同学在K市聚会,我一个人去,旅馆已经订好。我太激动了,对她说,什么时候方便找你?下午四点之后。 几天后,我借口到K市会同学,赶到那个宾馆,早早坐在大厅等她。终于她从人群中出现,穿着多年前那晚同样颜色的长裙,让我恍若回到昔日没能实现的梦境。我们手挽着手,先逛商场,然后去酒店吃饭。红红的葡萄酒,红红的烛光,映照小颖红红的脸庞,此时此景,此生足矣。 小颖订的房间在顶层,窗外车水马龙,华灯夜放。我拥着小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,眺望海潮一样的城市,一边灯火辉煌,一边是无尽的黑暗。时间滴滴答答,仿佛向前飞奔,又像往后流淌,让我们重回那个摇撼世界的雨夜。明亮的灯光下,她赤裸的身体像洁白的雕塑,温柔的长发起起伏伏伏,仿佛雨后的丛林。当我缓缓进入,她闭上双眼,迈入虚空,云中的世界,在旋转,温暖而眩晕。她粘滑紧凑地握住我,让我轻轻脱离,又深深缓缓地推入,一股股酥流从中心恣意奔涌向四方,越来越强烈,两股闪电同时刺向脸颊和后脑,意识开始模糊、消亡。 我们呓语,从爱的喃呢到淫荡下流的胡话昏话。我已融化在无边的温存里,感觉不到身体还有一处凸起,十分怀疑自己是否仍是自己。真想这一刻永久,就这么在她身上,把自己完全交付,任她置我生死,不再关心工业、商业和农业,让世界分崩离析,把人世化为灰烬。一切最终燃烧起来,火焰向上跳动,越来越大,越来越高,天堂和地狱不再有分别,都从九霄降落,化为碎片,化为虚无,化为一种无言的、无边的欢乐之后无法避免、无法逃避的痛苦。 清晨,我们依然全身赤裸,相拥而眠,窗外漏进一点阳光,炫目,光明在紧闭的室内颤抖。我们缓缓醒来,仿佛从海底升上来,许久没有说话。我们起床,我先给小颖一件件穿好,然后她给我穿好衣服。我们相拥,在不知不觉中,泪成行。我们收拾好东西,吃罢早餐,退了房间,叫上一俩出租,直奔飞机场。司机照例很能侃,问我们小夫妻去哪里。我说去隔海相望的美国。 到了飞机场,我们先托运好行李。她回家,飞往另一个城市,我离开大陆,去万里重洋背后的异国。她向我挥手再见,站在自动扶梯上,一头秀发,飘然而去。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,终于,她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铺满大理石的过道里。我回想昨天,一再感到那不是真的。明天,异国的早晨,霞将在撒满金色阳光的机场接我回去,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。 【2.方草】 三十六岁的秦川这些年春风得意。靠着老丈人无比给力的人际关系网和自己三寸不烂舌,他在官商两界游刃有余,过上从前不敢想象的生活。秦川对于物质享受已近乎麻木,花天酒地、鱼池肉林不再能够提起他任何兴趣,唯有漂亮女人才可以让他兴致勃勃。开始他只是偶尔尝鲜,不久便像吸食海洛因般上了瘾。对于主动投怀入抱的女人,只要姿色尚可,秦川来者不拒,一有机会更是四处嫖妓。他没有情人,一来怕老婆发现,二来他早已无法生情,只剩生理需求。再好看的女人他几次就厌了,需要不断更换新鲜面孔。 几个月前秦川到南方某城市出差。像往常一样,他在宾馆里日日莺歌,夜夜燕舞。秦川对许多城市的妓女行情了如指掌,他从不贪图便宜,出手非常阔绰,只要一个电话,很快就能玩到最令人心襟荡漾的女人。有天晚上,秦川本来没想招妓,却翻来覆去睡不着,只好打电话。几天来他叫的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孩,都还在大学读书,那天晚上却想尝尝30岁上下的成熟女人。不久敲门声响起,秦川按下把手,没来得及瞧清楚就连忙让她进来,然后砰的一声赶紧关上。从背影看,她身材高挑,长发披肩,蓝色牛仔紧紧勒住细腰肥臀,让人顿时血脉贲张。而她转过身,和秦川四目相对时,秦川异常惊讶,几乎叫出声来。 她名唤方草,十几年前和秦川同在一所大学一个系,曾让他日夜相思,痛苦万分。秦川生于70年代某个极度贫困的地区,90年代中期进入大学。他读书迟,高考两次落第,第三次高考,他自信全无,只填报了那所三流大学,最后却考得十分出色,使秦川无比懊恼。由于家庭经济条件太差,大学四年,他没有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。因而秦川非常自卑,一直都没有信心找女朋友,只是永远的单相思。秦川读大三时,系里一下来了好几个漂亮的女新生,特别是方草,清纯美艳不可方物。秦川心潮澎湃,难以抑制,寻找一切机会接近她,鼓足勇气给她写情书。但他非常腼腆,长相平常,又十分寒酸,方草从来都没认真理会过秦川,倒是有意无意戏弄过他几次,使他丢脸出丑。 秦川的自尊心遭受沉重打击,决心定要混出个名堂。他开始发愤图强,考取了名牌大学的研究生。读研其间,他不再追求漂亮的女生,而是寻找家庭有背景的。他的努力没有白费,终于攀上高枝。他的岳父官职不算太大,但握有实权,人脉广博。秦川一改当年的腼腆和书生气,变得越来越厚颜无耻,混得人模狗样,到处都有人拍他的马屁,投其所好。他什么都有了,却日感空虚无聊,只有趴在漂亮女人身上发泄时,才有一丝短暂的快感。但转眼烟消云散,心中更为落寞,急切地需要另一具温暖潮湿、妩媚柔软的肉体来满足他、填补他。 现在秦川震惊于眼前的方草。不敢相信她还是那般美,好像时间对她没有什么作用,同十几年前相比,只是约略丰满了些,平添一点风尘气。她没有一般妓女那股深入骨髓的媚态、放荡、满不在乎。在她廉价和稍显拘谨的笑容背后,秦川看见几多无奈和心酸。但方草却没认出秦川。由于遗传,秦川和他父亲一样,三十几岁就已开始谢顶,百医不效。加上多年的酒色财气,毫无节制的夜生活,秦川体态臃肿,气色晦暗,一副市侩言嘴脸,满口痞子言语,混不似当年的清瘦和青涩。 秦川一贯对于小姐也是非常怜惜的,给她们倒茶递水,谈笑风生,干那令他孜孜不倦的活儿时,动作轻柔,好像对待小情妹。可那天晚上,秦川无法控制他内心的狼性和无名的邪火,比强奸犯还要粗暴,几乎撕裂了她的牛仔裤和上衣。他虐待她、羞辱她,用最最令她羞耻的方式玩弄她。当年梦寐以求的女神,现在任他褪去衣衫,从头到脚一览无遗,比曾经无休止的想象还要美丽得多。秦川充分地享受着、近乎疯狂地占有着方草每一寸肌肤,只觉此生再无憾事,从来没有这般爽利快活。方草的呻吟夹杂着几声惨叫,让他在九天飞翔,在峰巅云雨。生命降格为两件粘滑的物事紧密配合,一阵阵越来越强烈的波动冲击着脊椎和后脑,闪电、雷鸣、滂沱大雨。 方草感到眼前的嫖客尽管貌似非常可怕,狂乱地一通响亮拍打,但没真正伤害她的身体;他虽然暴戾,却有一股隐隐的柔情,令她不解。而让她愤怒的是,秦川竟然偷偷取下套子,把他的液体一滴不剩全部射了进去。她毕竟有点害怕,加上秦川两倍有余的嫖资,使她不敢和秦川争执,匆忙套上衣服,穿上裤子,拿了钱就想跑,却被他一把拽住。秦川掏出一大叠钞票扔在地上,挑衅地说:“想要这些就陪老子过夜。如果让老子舒服,还有更多”。说完,他点上一根烟,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她的表演。方草犹豫了好一阵,才慢慢俯下身捡起钱,全部放进钱包,然后自己脱光衣服躺在床上。这时秦川才发现她满脸的泪水。 那一瞬间秦川忽然感到非常惭愧,一阵心痛涌上来,使他脱口而出道:“方草,对不起!”。她惊呆了,坐起身来盯住秦川看了半天,才认出来。两人都十分尴尬,不知从何说起。最后还是秦川又说了一遍:“方草,真的对不起,我不该这样对待你!”。她低头沉默不语,心中巨大的侮辱使她抬起头,咬咬牙对他说道,“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,你还这么记恨我。当初是我年少轻狂,对你不起。现在你是有钱人了,我却成为最为下贱、任人操的鸡,你该满足了吧?不过,你再有钱,也只是个嫖客。我现在又拿了你的钱,你再来嫖啊。”说完,她叉开双腿漏出湿漉漉的幽深,睁着一双大眼对着秦川。秦川一时不知怎么办,胸中一股怒气使他把心一横,脱掉刚穿上的短裤就爬上去,把方草一把推倒,恶狠狠地插入。他们在床上用力翻滚着,都想爬到上面压住对方,他们从床上掉到地上,又爬到沙发上。她狂野地叫着,撕心裂肺,母兽般绝望,扭动着令人眩晕的肢体。秦川喘着粗气,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压住,从后面最丰满温润之处进入,用尽全身气力,像要掘地三尺。 后来她不叫也不动了,闭上双眼,一口狠狠咬住沙发边缘的皮,任由秦川摆布。秦川却没了感觉,下面急速变软,收缩得像一条脱水后干瘪的泥鳅。他把方草抱在怀里,从沙发慢慢走回大床,轻轻放下,仔细拭去她娇美的容颜上斑斑泪痕。她春草般秀丽的长发散乱,双眼紧闭,一任泪水恣意流淌。秦川坐在她身边,也禁不住泪如雨下。他想起大学时候,多少次暗中窥视她神采飞扬的青春模样,多少次夜不能寐,靠幻想她诱人的身体偷偷自慰。她是秦川永远的和唯一的挚爱。如果时光能够倒流,秦川愿意放弃身边的一切而得到她,即使得不到,也一定不会让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。 秦川悄悄在方草身边躺下,拽过一床薄毯将两人盖上。他紧紧拥住方草,吻她的额头和脸颊,温柔得像初恋情人。等方草情绪镇静下来后,秦川说起他这些年的经历,还有当年对方草刻骨铭心的爱意。方草也大略谈起她的家庭。她的老公是她的大学情人,当年两人爱得死去活来,婚后却发现他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。几年前失业后,她的老公一直呆在家,几乎足不出户,除了照顾他们的女儿,就在网络上消磨时间,斗志全无。一家三口全靠方草在一家小公司里做秘书的收入,最后她只好夜晚操此营生,希望暗地里攒点钱,不被他人知晓。她的老公约略猜出些端弥,竟变得更为心灰意懒,更加无节制地上网,玩游戏。 秦川非常诚恳地说,他现在完全有能力帮助方草。他爱她,这么多年来他忘不了她,唯有她才能把他变回往日那个秦川,不是今日这个尽情纵欲的嫖客。但她缓缓摇头拒绝了,不愿做秦川的情人,也不愿在感情上背叛她的丈夫,虽然肉体已如残花败絮。最后她对秦川说,以后不要再嫖女人,要对得起老婆和家庭。秦川却又来了激情,翻身上去,再度感受这个使他一生如痴如醉的女人的无限温存。方草职业地配合着,呻吟的声音恰到好处,让秦川融化在云端和雾霭,在人间游历仙山缥缈,桃源迷离恍惚。只是她那凝视天花板的眼神,空洞而绝望,有一滴泪水干涸,在她的眼角现出细细的盐粒。 心满意足而又疲惫不堪的秦川把灯调暗,从背后拥着方草,慢慢进入梦境。天快亮时,秦川忽然醒来,手中抱着的是个枕头,她已经不在,让秦川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梦是真。只是她昔日的容颜依旧,穿越流水般的时间现于他的面前,真真实实地告诉秦川,生命有无限的悲伤和痛苦,这悲伤和痛苦将伴随着有限的生命,永无止息。秦川被这无边的回忆和巨大的惘然笼盖着、包围着、压榨着,透不过气,面对窗外灯火辉煌的黑夜,他竟然像十几年前的某个大雨如注的晚上那样,嚎啕大哭起来。 【3.柳晴】 今年三月,与父母通电话时,父亲说起家乡秋天就要拆迁。十几年前父母已在镇上买了房子,现在村里常住人口已经不多,但那是拥有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梦幻的故园,而今即将成为瓦砾,心中不免怅然若失。于是与妻商量,决定中五月底当儿子和女儿小学课程结束时,全家回国探亲,最后一次瞻望那座村庄。 临走之前的周末,妻收拾行李,我休整院子里的草木,两个孩子带着小狗,在草地上踢球扔飞盘。忽见妻叫我上来看样东西,我很纳闷,稍微擦拭一下汗水,走进客厅,就见桌上放着些褪色斑驳的照片。妻笑着说,她在地下室发现一个破旧的大箱子,满是蛛网灰尘,想当垃圾扔掉,于是检查有没有东西塞在里面忘记了。箱子完全是空的,仅在最里层一个拉链袋,找到一个旧信封,里面存着二十来张旧照片。 她看见第一张就大吃一惊:我怎么会有她童年的照片?她从未带到美国。看完剩余的照片,她立刻明白了,嗔怒道:赶快告述我你的这个爱情故事!我拿起照片,一张张细看,脑海又浮现出初次见到柳晴那洁白无暇的身体,仿佛故乡门前初春的柳叶,在阳光中闪耀光泽,即使我弥留之际,终也不会忘记。 那是70年代末的江南,长河岸边的故乡,麦田和油菜地环绕的小村。那年她6岁,我6岁半;她住村西,我住村东;我们的父亲都是高中毕业却无法高考的民办教师,同在一所初级中学任教,母亲都是从南京下放的知青。我们都无兄弟姐妹,自小常在一起玩,我有什么好东西,首先都拿给柳晴看看。有一回外公带给我一架螺旋桨小飞机,柳晴非常喜欢,我毫不犹豫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。 那时下午常常整个村子都没有成年人——他们去上班工作或到田地上工,日落西山才能回家。村里幼儿园只上午有人,下午全村孩童就聚成几群玩各式游戏,在生产队的晒谷场上,或是绿柳成荫的河岸边,追逐欢笑。几十年毫无改变的低矮破旧的房屋和院落,越发显得四月春光明媚。那天十来个小孩包括柳晴在我家玩,不知谁提出玩过家家的游戏,后来就演变为在床上模仿爸爸妈妈的样子。柳晴娇美光洁的身体,从此镂进我的记忆,仿佛自我记事之始,她女神一样的白玉雕塑,就熠熠生辉,驱散起初的幽暗蒙昧。 我们小学同班,每天早早我就去学校,因为可以见到柳晴。和她在一起的时间,就像清晨金色的朝霞,美丽得目眩神迷。我对她的爱,仿佛与生俱来,从未止息。我自小喜爱在纸上涂鸦,三年级时我曾用一上午语文课,偷偷作画:我们俩站在青草地,头顶有太阳,草地中央是小河,右岸一座大大的房子。语文老师是位和蔼的中年妇女,曾教过我父亲,见到他就玩笑道,你儿子这么小就想着金屋藏娇了。 四年级暑假,有一天我去村外叔叔承包的鱼塘钓鱼。塘边有个木头搭建棚屋,叔叔晚上睡在里面,以防有贼半夜盗鱼。我钓上几条后,丢进水桶,便坐在草棚边看父亲给我订的《儿童文学》、《少年科学画报》等杂志,忽见柳晴向我走来。她一人在家无聊时,几乎每次都到我家与我玩耍。那段时间我们俩迷上叠纸,想出千奇百怪的法子。她上午做出一只纸鹤,画上羽毛、爪牙和眼睛,午后跑到我家,奶奶告述她我在鱼塘钓鱼。 那天她穿着天蓝色连衣裙,长发扎在脑后,闪亮的额头,柳眉如画,双眸似星,鹅蛋一样光洁的脸上满是细细的汗滴和笑意。我喜欢她做的纸鹤振翅欲飞,她就送给我。我们闲谈玩笑了好一会儿,正想回村时,乌云翻滚雷雨忽至,我们赶紧闪入木棚避雨。电闪雷震,令她有些害怕,坐在竹床上紧靠着我,我顺势搂住她双肩,双手颤抖心脏狂跳不已。柳晴脸庞通红,轻轻地靠在我肩头,令我情不自禁吻她的脸,渐渐移近嘴唇,她闭上眼睛。外面的世界顿时消逝了,即使那么狂烈粗暴的风声、雨声和雷声。 从此我和柳晴更为亲密,我像大哥哥一样爱护她,虽然仅比她大半岁。有一次邻村的一个男孩,在回家的路上,抢走柳晴手里抓的玩具,还说些非常下流的话。她吓得躲在我身后。我生性腼腆懦弱,但见有人胆敢欺负柳晴,不知哪来的勇气,我和他厮打在一起,被打破鼻子满脸是血。我气极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要猛砸他的头,被柳晴一把拽住胳膊,而那孩子自知理亏抱着头撒腿跑掉。柳晴拉着我到河边,帮我洗去血迹。我抱歉地说,我打不过他,没能要回你的东西。柳晴说那个玩具也不值钱,叫我下次不要和人打架,让她心惊胆战,为我担心。我们坐在河边柳树下,看夕阳西沉,南方稻田郁郁青青,即将长出谷穗,弥漫清幽的穗香。 柳晴上初二的时候,就开始显出凹凸有致,青春少女玉柳临风,是我一生见过最美的景致。在她那年生日,我送她一串细细的珍珠项链,和用整整一天时间作的画:她身着天蓝长裙,头上一朵粉色蝴蝶结,身边一株翠绿的大柳树,枝叶跟随她的长发一起恣意飞舞,掀起漫天紫霞和白云,连接远在天际的青山隐隐,和东去的一条大江。 初三那年秋天,我们从学校放学回家,一起走过金黄的稻田,它们整齐地铺展在河岸两侧,直到远方的小山丘阻挡了视线。而阳光灿烂温暖,仿佛她灿烂的双睛,照得我心炽热。村子北面有一大片破旧无人居住的老屋,有些凋敝得只剩四周残垣。80年代的江南农村,几乎家家户户盖新瓦房,有钱的建起楼房,我们村那个杀猪的暴发户家有四层,而办厂的老板家斗富般盖上五层。我家是在老屋上翻建,而村北的房子年代久远,已不适合居住,变为猪圈或者干脆废弃。村子逐渐向南扩展,面积越来越大,而人口却越来越少。 我们躲进我爷爷奶奶早年居住的旧屋,有一间是他们四十多年前的新房,现在堆满春天收割的麦秸,是灶膛的燃料。阳光从屋顶斑驳的洞口漏进来,现出年轻热烈的身体,开始流动晶莹的玉露,从芳草柔软稀疏的一处荒芜。两座秋山恍若人间仙境,打开两朵含苞的桃红,根茎从平原滑向山涧。屋外柳树上阵阵鸟鸣,使得淡红的两岸幸福地收缩,抱紧挺拔硬实的珊瑚礁,溢出最初的清液如泪水,星空原始地爆发,无限遥远,又无限巨大,在我们头顶轰鸣。 事后我们都有些害怕,紧紧抱在一起。柳晴问我怀孕怎么办?我说只要你愿意,不管怎样今后我都会娶你。但我心中很是恐慌,小小年纪如何担当得起一生的承诺?幸运的是她和我始终没有发生意外,尽管有过许多刻骨铭心的日子。爱与性的销魂和饥渴竟然是我青少年时代的重要组成部分,让我心荡神驰、焚心似火,好在对数学和物理的热爱已至狂热,依然可以凝聚我的全部精神和注意力,常为求解物理、几何习题废寝忘食,直到听见清晨的鸡鸣。但我没有想到,我们过早的恋爱以及泛滥的情欲严重影响了柳晴。 柳晴是她家独女,父母对她有很高的期望,正如我的父母把他们年轻时代没有机会实现的梦想传递给我。她天资聪颖,奔放活泼,虽然并不刻苦专注,但小学五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更爱参加各种文娱表演,是学校的小明星。上初二后她的成绩开始下滑,因为越来越无心于课本和课堂。我花了无数气力帮助她,初三毕业中考,她依然差了几十分,没能和我一起考上省重点,只得去读普通高中。 这对她很是打击。自那以后,我们在一起时,柳晴逐渐变得沉默少语,不像以前总是说个不停我都插不上嘴。高中三年我一边苦学,一边苦苦地思念她,每周都要给她写信。高二那年冬天,一个彤云密布的周六下午,我逃课坐车去她的学校。那时我们都寄宿在中学,班主任管的很严,每月只准回家一次。傍晚时分,校园灯火稀疏,我找到柳晴,宛若梦里重逢。她穿着深色棉袄,一头长发仿佛那株门前柳树在春日里枝繁叶茂,青春激扬。她看见我,惊喜中却夹杂着无意间流露的一丝惆怅。我们并肩走到校外一间小饭馆,饭菜上来时,窗外开始落雪,悄悄把饭店门前叶落尽净的柳树,披上淡淡银妆。 我们走在薄薄积雪的路上,黑暗中我拉着她的手,然后把她拥进胸怀,吻去她的脸颊、嘴唇和眉毛上的片片雪花,还有她年轻温暖的泪水,让我伤情不已。她紧紧抱着我,从来没有那般用力。我拉着她的手,去一家客栈投宿。小店极其简陋冷清,一间房有十来张床铺,却只我一位客人。我们拥在一起谈了许久,不知不觉已很晚,我送她回校。但校门已闭,看门的老头儿睡得死沉,砸门不开,只得返回客店。 我们睡下,在临近的床铺,都无法成眠。寒气从窗缝钻进来,没有暖气的南方,冬日寒冷异常,远比后来我去的北方难挨。我担心柳晴冻着,起床给她加一床绵被,在靠近的时候,柳晴忽然奋力抓住我、拉着我。我无法自控,袭上温软暗香的身体,熟悉又陌生,在黑暗的大海沉浮,成为漩涡的血脉,暗地里转动深蓝的夏日暴风雨、忽明忽暗的秋日阳光,以及包含天地的细雪,像一只鸥鹭一头扎进肥嫩的贝壳,被乳白色的吸引力攥着、揉着、挤压着,直到宇宙以奔腾不息的节奏,不顾一切地灌溉粉红娇艳的花蕊。 第二天下午,我们在雪地车站分别。冬日早早西斜的阳光,照着她清秀的面容,也照着她身后,一排无言的柳树。树枝上的雪已消融,更显萧疏,几只寒鸦仿佛纸上滴落的墨点,越来越小,最后消逝于苍茫寒冷,连同柳晴持久未动的身影。 高一和高二我们的通信频繁,她写得短,我的思念常常篇幅恢宏。高三开始, 她来信渐渐稀少,而我临近高考,也无暇他顾,我想她是怕我分心,自己也学业繁重。为了柳晴,我下定决心要考上中国一流大学,然后找份理想的工作,与青梅竹马的女子厮守终老,此生无憾。 四月初回家,晚饭时父亲告述我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:柳晴怀孕,被学校开除,让他们家颜面丢尽,于是她母亲送她到南京姨妈家暂住。一瞬间我恍恍惚惚,开始以为是自己害了她,脑袋翁嗡作响,汗流浃背说不出话。父亲自然知道我和柳晴的事,叹息一声说,那个男孩是她高中同班同学。我这才缓过神来,记得我们最后一次是一年半之前。我不知如何是好,千万种滋味袭上心头,匆匆咽完米饭跑进自己的房间,伤心又愤怒,浑身战栗不已,像打摆子一样。母亲过来安慰我,也不知如何说起。他们一直非常喜欢柳晴,把她当作女儿,希望我们今后能在一起。我们隐秘的恋爱他们全知道,却没有干预,只时常提醒我,高考和学业目前最重要,考不上大学身在农村机会渺茫,去城市只得打工作二等公民。 我想立刻见到柳晴,质问她为何辜负我们自小的深情;又想一辈子忘记她,永远都不见面。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,月光如水满屋清寒明静,于是披衣走到门口,望着那株我们年幼时常来玩耍的柳树,泪如雨下,滔滔流进不远处我们一起游过泳、嬉过水的小河。第二天我匆匆赶回学校,决定按照父母的建议,忘记一切先准备高考。我近乎疯狂地学习,填报了中国最好的大学。我本胸无大志,现在却被激怒,急切地想证明自己是不该被她抛弃的。 高考结束后,我在宿舍收拾衣物,忽然同学说,有位漂亮女生在楼下要我去见她。我知必是柳晴,就扔下东西奔下楼。她站在一棵树旁,穿着天蓝色连衣裙,长发扎在脑后,闪亮的额头,柳眉如画,双眸似星,秀丽的脸庞在微笑中有一丝苦涩、几点黯淡。我们一前一后走向学校操场,都没说话,直到校园尽头的围墙边,前面已无路可走,四目相对时,全是泪水。我很想抱住她的双肩,却始终没有伸出手。她问我高考如何,我说考得很好,自感超水平发挥,但不知能否考上那所大学。她眼中闪过喜悦的泪花,交给我一封信,转身离去。 她在信中告述我这几年的事:她无心学习,班上也没有几个认真学,那个学校应届生的高考录取率连续几年都是零,只有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复读生才能考上几个。空虚无聊加上体内骚动的激情使她不能自已,与同学胡乱谈恋爱,自暴自弃越来越疯狂,直到不小心怀孕,被学校处分,追悔莫及。她心中始终爱的是我,是从幼年到成年一直最关心、最爱护、最宽容她的那个我。我读完信,心情激荡,奔跑着去校门口的车站找她,却见她坐在末班车的尾部窗户边,汽车已开上回家的路。然而一宿无眠之后,我又无法原谅她、接受她,难过得五内俱焚。 第二天赶回家,我迫不及待去找柳晴。她的父母见了我,有些尴尬。他们和我父母一样,虽然不赞成我们早恋,却也没有反对,非常满意我们俩将来能生活在一起,私下里两边早就同意了这门婚事。她母亲唤来楼上的柳晴,我们努力避开村里人异样的目光,走向村子北面的寂静荒凉。我缓缓对她说道,不管怎样我都会娶你,就像从前说过的那样。她摇头叹息道,你大概自己也不信了,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你,都是我不好。 虽然我的父母当时没说什么,但看得出来,他们对柳晴的态度改变许多,给我很大压力。心头这片阴影不散,以致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,竟无太多兴奋,只是万分感慨。柳晴向我祝贺,送我一支拥有金色头颅的钢笔,我用它在远方给恋人写信,字里行间充满日日夜夜痛苦、刻骨的思念,以及内心的惘然。 大三那年深秋,柳晴忽然来信告述我,她已订婚,过年时完婚。我十分悔恨于这些年依然不能释怀,失去她的那一瞬,我才明白,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过错,不在柳晴,而在于我当年无法自控。我赶紧写了一封长信,希望能够挽回。许久之后,柳晴回信说,这几年来,她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,越来越陌生,即使寒暑假期相见,也再没有从前的激情和发自肺腑的喜悦,只感到我内心深深的矛盾痛苦。既然如此,不如早日分手了断,世间比她更好的女子到处都是。她现在的男友对她非常好,能够包容她所有的过去。我坐在校园后面冰封的湖边,感到寒冷彻骨,那些在冰面滑翔的欢声,让我心碎神伤。我孤魂野鬼般在湖畔松林里游荡,漫无目的,努力控制自己以免发出狼嚎一样的哭泣。 大年初二,在她的婚宴,望着美艳如花的柳晴,我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、人事不省。第二天下午醒来,母亲递给我一个大包,里面有我送给她的许多礼物以及无数信件。那幅少年时代的画已褪尽颜色,但上面写着三个新鲜的红字:永远爱! 我本不想出国,此刻改变了想法。寒假结束后,我加入学校里庞大的考托考G大军,第二年被美国北方一所大学录取为博士生。大学毕业那个晚上,我独自来到湖边一个无人的角落,一把火焚尽我和柳晴所有的信件和互赠的礼物,包括那只翅膀残损的纸鹤,螺旋桨折断的小飞机,俱在火光中化作灰烬,随风飘去不知所终。我听见湖心岛上传来一阵男女生对唱的歌声: “再见你依然是那种心跳的感觉,多少日子我迷失在回忆里。 你给予我的一切不曾忘记,woo~在梦里也曾寻觅。 再见你依然是那种心跳的感觉,这究竟是梦是真我不清楚。 透过朦胧的泪眼你依然模糊,woo~再为我拭去泪痕……” 两年前我们曾在一起唱过这首歌,一遍又一遍,我们的歌声流进故乡星辰浩荡的长河深处,如今唯有万点星斗寂寞孤单。 出国前昔,我来到柳晴她家住的小区,在当地一座中型城市。我坐在二楼一间小饭馆,窗口正临小区路口,面前几碟小菜,几瓶啤酒。傍晚时分,小区霓虹灯闪耀,车水马龙,几条街外的小小广场,一大队老年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起舞。终于望见那熟悉的身影,她的身边有位男子高大英俊,推着一辆婴儿车,柳晴挽着他的胳膊,满脸幸福地交谈着,在人流中逐渐消逝。 我唯独留下大学时与柳晴几次短暂出游时的照片,连同童年和少年时代我们的模样,装入一个旧信封压在箱子底,伴我只身赴美求学。再过几个月我来美国就二十年了,去年夏天是我和妻子的水晶婚纪念。我一直没有告述妻:她和柳晴长得非常相似,仿佛上天刻意让我以一生的时间弥补残缺破碎的旧梦。 几天后我们飞越重洋,回到故乡。童年明朗的天空如今总是雾气重重,夜晚再难见着漫天星斗,唯有老屋门前的柳树依旧临风飞扬,如少年时光迎面扑来。泪水恍惚中,我看见少女柳晴一袭天蓝长裙,长发如歌,微笑着落泪,慢慢走近我,拭去我满脸泪痕——那是妻子温柔的手,紧紧拥住我的梦境。